长夜难明,昏暗的室内蜷缩着一个女人,她头半埋进枕头里,额间生出细密的汗珠,无意识地呢喃,手指攥紧了薄被。
沉枝又做噩梦了。
她总是梦到自己是一头大象。
面前是凶恶的刽子手,枪支顶上头颅,却没有按下扳机,锋利的刀刃利落而下,“咚”一下头颅滚落在地,血流了一地,粗长的象鼻被肢解丢在一边,瓷白的象牙被当作战利品扛在凶手肩上。
她没了掘土和进攻的工具,半跪在地上,空荡荡的脖颈上什么也没有,像一座沉默的碑。
凌晨四点,沉枝从梦中惊醒,拿出手机后台切换,是一张还没长出牙的、小非洲象的照片。
沉默地看了几秒,她确认了一下行李和机票,踏上了一早飞肯尼亚的飞机。
落地后她随手找了一家当地的餐馆,最后看了一眼手机上轰炸的信息,顺手回复几句后就揣进兜里。
空气里满是潮湿泥土的芬芳,只要长吸一口,循环后又经鼻腔呼出的气息像东非的天空一样干净。
数十个小时的行程给沉枝带来了饥饿,连带着口中寡淡无味的西玛都嚼出了除了玉米面和木薯之外的甜味——如果忽略周围这些充满探寻意味的眼神的话。
漂亮的亚裔女子,讲究的穿着,孤身一人走在非洲街头,他们都在纷纷猜测沉枝的身份。
雨季的肯尼亚不仅是赌徒和东非草原爱好者的天堂,也吸引来了许多采买宝石的商人和野生动物保护者。
只是不知道这个年轻的亚裔女子在其中扮演的是哪一种角色?他们暗自思忖着。
西玛算不上好吃也算不上难吃,沉枝挑捡完盘子里搭配的青菜豆子和鸵鸟肉,和店家热情的非洲妇女打了声招呼,递上几张肯尼亚先令后便匆匆离去。
她去的方向,指路是肯尼亚最大的黑市,有着数不清的野生动物地下交易,被被盗猎的象牙从中非或东非的自然保护区偷运至肯尼亚或坦桑尼亚的印度洋港口,继而装船运往其他地区。
其主要流通方向,是世界上唯一象牙合法进口国。
沉枝的亚洲面孔很快吸引了不少商贩的注意力,他们咧着白牙,神情贪婪狡诘:“日本人?”
亚洲面孔的客人大多不会斯瓦西里语,对方配合切换了当地第二语言英语。
沉枝审视了一眼对方背着的黑色布包,点点头。
“您?看看好货?”
黑色布包被解下,商贩吝啬地扒拉出个小口,露出两根洁白弯曲的象牙,泛着浓厚的血腥味,根部粘粘着象肉…
沉枝忍着恶心,示意对方拿开:“这也叫好货?”
语气冰冷含着不屑,双臂托抱着,做足了样子:“我怎么听说,黑市里前几天有人干了票大的。”
“您是说,东察沃公园里那头…”那非洲商贩警惕地闭了嘴,左右环顾两下,朝沉枝打着手势:“您跟我,这边来吧。”
破败颓废的旧工厂整个像被笼罩在黑色霉烟里,沉枝远远就被浓厚的血腥味熏得直皱眉,对方得意地扬着眉:“新鲜的。”
肯尼亚持枪合法,工厂外由两个体型彪悍的黑人看守,里外都是忙碌的当地面孔,沉枝想要的东西被他们奉若至宝,悬在工厂最高处,下方养了十几只凶恶猎犬,犬目赤红,好似能啖人血肉。
果然是新鲜的,刚处理完,半个硕大的象头和粗长的象鼻被可悲地丢进猎犬中,啃噬地只剩一张皮。
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于屹的,一张极具侵略性的脸。虽然被肯尼亚的日光晒得泛着麦色,但那熟悉的轮廓透着亲切的弧度——这是个年轻的亚洲男人,背沟深凹成倒三角形,下颚线紧绷成一条与象耳边缘持平的线,眸光深邃的望过来,肌肉鼓起的胳膊微扬,宽大的手握着枪,隐约有青筋暴起。
那商贩表现得很尊敬他,附过去一通解释,男人上下扫视了一眼沉枝,微微颔首:“跟我来。”
没有口音,分辨不出来哪国人。
楼梯藏在工厂最里面,同样有个持枪壮汉把守着,哥俩好地和于屹碰了下肩,看着沉枝的目光藏着淫邪:“客人?搜过身了吗?”
“搜过了。”
高大的身影挡在她前面,似笑非笑:“庞斯,我搜过了,你还要再搜一遍吗?”
沉枝的心颤了一下,忽然意识到面前的男人没这么简单。
他分明手指都没挨过自己一下,为什么要撒谎?
那持枪的壮汉体格比于屹大上一圈儿,闻言竟妥协地让开了一条路。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头。
上楼的时候于屹留了个心,只觉身后的人无意识地绷紧了身子,放轻了呼吸,到底是青涩稚嫩,像误闯进凶猛肉食动物的小雀雀。
“到了。”
男人速度极快,攀跳上悬在半空中的吊索,大腿肌紧绷,双腿向上一缩又猛地向下一蹬,承载着他全部体重的轮滑微动,吊着象牙的装置发出“呲啦”一声响,缓缓向二人移来。
底下的猎犬躁动着狂吠,令人生畏的涎水顺着建立的犬齿喷洒。
这是东